https://bobostory.wordpress.com List

Sunday, August 1, 2010

文化專題 李卓賢 關於傳說的「劉以鬯年」 我們可以討論更多……

2010年8月2日

近期劉老忽然「活躍」,不禁有人笑言今年是「劉以鬯年」,那事前可有什麼軌迹可追尋?最明顯的例子是去年作家金庸加入中國作協,除了大作家前後立場差異引起爭議,文學圈內也有些許倡議,指出其實除了武俠小說名家,劉以鬯更能代表香港作家。另一方面,藝發局去年推出藝術發展獎終身成就獎,有不少作家推薦劉以鬯,似乎希望透過實際的行動,去肯定這位文學耆宿的地位。

劉以鬯在中港文學圈久享盛名,但說不定對很多香港人來說,鬯字怎樣讀或者有什麼意思還未弄清楚,但經過今年文化、學術以至官方機構誠意呈獻多項活動,這位九十一歲的老作家理應更為人所悉。如果我們把這些活動綜合起來觀察,其實可以看到不少近年香港文學與文化政策的現象,當中既有嚴肅看待之,也有哭笑不得之,值得同道人以至文化政策者及推廣者參考。

其實多年以來劉以鬯也是香港文學研究者或愛好者的必讀之選,小思和也斯為首的研究者多年默默耕耘,在劉以鬯研究方面做過不少工作,然而近期劉老忽然「活躍」,不禁有人笑言今年是「劉以鬯年」,那事前可有什麼軌迹可追尋?最明顯的例子是去年作家金庸加入中國作協,除了大作家前後立場差異引起爭議,文學圈內也有些許倡議,指出其實除了武俠小說名家,劉以鬯更能代表香港作家(當然劉老意願則是另話)。另一方面,藝發局去年推出藝術發展獎終身成就獎,有不少作家推薦劉以鬯,似乎希望透過實際的行動,去肯定這位文學耆宿的地位。可是最終決定有評審機構的考慮,但對文學界有欠交代早成事實。

學術的主動?官方的回應?

在種種氣氛之下,公開大學電影課程最先回應劉以鬯的潮流。去年11月,該校與嶺南大學人文學科研究中心舉辦「劉以鬯與現代主義」的研討會,並頒授了「人文社會科學院創意寫作與電影藝術榮譽文學士課程」榮譽教授銜予劉老,除了肯定作家對香港文學超過半個世紀的貢獻,也因為劉以鬯的作品對香港文學改篇為視像作品──例如九十年代的「小說家族」以及《花樣年華》、《2046》和《酒徒》的關係──在本地的文學與電影的教育上做了先行的示範,順帶一提影評人黃國兆最近拍完電影《酒徒》,由張國柱和溫碧霞主演,不久以後的公演將確立了劉以鬯作品跨文本的價值。或者是再後知後覺也會發覺,香港書展舉辦了具規模的「文藝廊」,回應了文學界的聲音,由小思提供部分珍藏資料,加上劉以鬯本人提供藏品,再由研究人員加以整理,展出了舊報紙、書信、手稿、模型等,並附有數場由葉輝、東瑞等香港作家主講的講座。此外,香港公共圖書館也在6、7月舉辦「香港文學節」,在香港文學資料室找出了劉老的手稿、照片,還有對倒的郵票,邀來陳德錦博士、黃仲鳴博士和潘國靈辦兩三場講座從旁響應。這些大小活動除了回顧了劉以鬯對香港文學的貢獻,還能從作品與作者自述之外提供更多剖面的參考。附帶一提,書展前後公開大學研討會文集《劉以鬯與香港現代主義》和劉老新書《甘榜》的出版,種種設置福至心靈的配合,是近年官方活動少有響應了文學圈聲音的配合。

好好文藝廊:左右展覽難

伴隨而來我們會問的是,東西做出來了,但別人接收了沒有?好比棒球賽裏面松坂大輔做出漂亮的投球,如果沒有精明的捕手,球再漂亮也是壞球。今年書展的文藝廊做了不少工夫,不流於往年「展古董」與「博覽」的單調,在所謂的「足迹」上花了些心思,好似展出劉以鬯前往新加坡的機票、啟發小說《打錯了》的剪報與原稿對照,還有報館任命與辭退的信件,比起刻板的文字更令讀者對作家的經歷印象深刻。有些講座如主辦方在7月23日的文藝廊開幕酒會,邀請了新加坡作家謝克到來與劉老會面,談到劉以鬯在新加坡幾年間的足迹之餘,亦與讀者分享了在香港找不到的當時當地的剪報,有研究者表示,這次的講座甚有意義,填補了劉以鬯研究中關於新加坡的一段空白。可惜的是文藝廊安排的入口隱蔽,位於會展舊翼,大多參觀展覽人士購票後都逕自進入銷書場而未有使用就近入口,又或者直接前往會議廳聽講座而忽略左側的通道,記者有天為了參觀文藝廊,由Hall 3花了十多分鐘才找到展場,劉老的展覽雖然對着正門,所謂的人氣很多時只有兩位叉手侍立的警衞,讓人聯想到輕鬆版的英國皇家禁衞兵。有可能劉以鬯與其他作家的手稿珍貴,放在會展舊翼較易做管理與人流安排,然而該處人流冷清又顯得顧此失彼,如果顧慮到會展空間的問題,其實貿發局主辦文藝廊展覽時,可考慮租用附近商場空間,像近年信和藝術多善用的中環廣場大堂,該處為進入會展的主要通道,如在那裏成功舉辦書展展覽活動,除了讓更多人接觸珍貴展品,也可以更有彈性地安排展期,專題展覽不用隨着書展結束,不費作家與研究者準備多時的心血。如有天書展做到「走出會展」的第一步,將會是對公共圖書館那些「維園阿伯冷氣房」的講座展覽做出一次良好的示範。

推廣:同志仍須努力

這關係到近年不少文學研究者和作家念茲在茲的訊息:做了研究寫了作品,好像都無法準確傳達到讀者與大眾。記者在月初出席了《劉以鬯與香港現代主義》的座談會,在座的作家與研究者努力地講解了新書出版的緣起與意義:有希望讀者更關心「嚴肅文學」的作家,有努力宣揚電影與文學研究的重要,有談及作家五六十年代劉以鬯作品對本土意識的意義,有旁及作家作品翻譯的現象,有討論作品如何回應社會、商品與新小說,在場近百位聽眾聚精會神都很有心,但最後只有讀文學的學生明白講座內容,其他普通讀者都與講者欠缺互動,比方說有讀者要在現場的劉老為《對倒》(甚至錯說了「倒對」)結尾意象解話,也有讀者希望老作家自解創作手法與寫作心得,與記者多年前參與文學活動聽到讀者向作家提問「如何成為作家」、「怎樣才可以吸引編輯」之類提問不相伯仲,加上不同講座情況大同小異,令人質疑今天的推廣方式是否「永劫回歸」地面對如斯尷尬狀況。

除了如也斯所說香港需要更多的書評來推動閱讀,有關劉以鬯作品作為文學與電影破框的例子,正如當天一位觀眾談及戲劇改篇,能否延伸出更廣泛的文學推廣/再創作方向?早幾年漫畫家江記與智海做過「漫畫騎劫文學」的實驗,近年董啟章又把幾部力作改篇成舞台作品,已走出一條不錯的道路,更異想天開的,香港文學工作者不妨參照香港電台「8花齊放」的創作模式,把劉老以至其他作家的文學作品改篇為動畫,以「文學展演」的方式,把研究成果與經驗轉化成更為動態的推廣路線,再讓讀者再回到閱讀本身?當然「講容易,做困難」,困難在於純文學或嚴肅的研究欠缺市場價值,在媒體平台發揮空間不大,研究者也有自身的立場局限。回想十年前都有「小說家族」和「寫意空間」,現在幾近絕迹,今天就算有所謂的電台電視文化節目或者讀書雜誌,都忙於推廣「友好關係」的閱讀,都沒興趣理會這些「閒事」。

無論由書評以至文學節目,都關係到現今文學推廣平台的空間。記得7月24日作家葉輝與東瑞在文藝廊的劉以鬯講座裏,都認為劉老無論作為作家於報紙寫專欄和連載小說,又或者作為編輯對年輕作家的提攜與包容,都代表一個包容文化文學、連載小說與長篇幅作品的老好日子,而那老好日子已經遠去了。今天重提劉老,在記者的體驗看來,卻可謂拿出了一面照妖鏡。

文學照妖:參加多點文學活動?

在這個「劉以鬯年」,他一照香港編採人員就算質素不差,也幾乎不懂文學,把劉以鬯寫成劉以昆也就不贅了,在最近一次的講座裏,先後有記者問劉以鬯「你怎樣看那麼多人研究自己的作品」和「你知不知道今年書展選你為文藝廊作家,有什麼感受?」,前一個發問者使在場講者不禁嘀咕「香港其實不多人做劉以鬯研究」,而在旁人看來此類問題令人摸不着頭腦,後一個發問者則完全沒做功課,喂小姐,一個作家不知道文藝廊展覽,又怎會借出展品?難得老人家又答得圓滑:在這個年紀得到認同感到鼓舞。大型活動伴之而來就是蜂擁的訪問,難得有香港記者懂文學,卻為了報刊方針問了不少關於風流的尷尬問題。倒是據說有中國內地記者訪問劉以鬯,得小思老師在場給予指引,令劉老談及不少和內地作家有關的往事,讓內地記者寫了有意思的訪問。

照妖鏡二也照推廣人員欠處理文學課題經驗,記者早前收到官方活動傳來劉以鬯活動宣傳稿,活動期間拿來一看暗叫糟糕,上面除了把劉老1951年在港編《星島周報》和《西點》的工作誤會為在新加坡的工作(劉以鬯1952年才到新加坡),也因為照搬網上訪談的內容,而把劉老編輯《香港時報.淺水灣》、《星島晚報.大會堂》、《快報.快活林》都當作是1948至1951年間的事,最令人失笑的是文稿方面指劉以鬯1985年「重回」香港辦《香港文學》「培育了也斯(梁秉鈞)等多位香港作家」,其實劉以鬯1957年已回港,數十年來先後編輯「淺水灣」、「大會堂」等副刊,與也斯結緣則是於六十年代,而非編《香港文學》的八十年代。據記者觀察,撰稿者都是從維基百科等網上簡略年表中剪貼而忙中出錯,的確有些內地媒體已錯用資料了。推廣與編採人員不諳文學亦無可厚非,但這代表了今天就算他們在做香港文學活動,也沒有真正把文學看在眼裏。如果他們真的關心香港文學與劉以鬯,不怕做多錯多,不妨從今天開始找本書讀讀,參加一下每星期每月的文學活動?

mattlee@hkej.com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